苏锡嘉：“与辉同行”独立背后——明主与明星的博弈

今年7月下旬，俞敏洪和董宇辉分别发表声明，宣布“与辉同行”从东方甄选中独立出去，股权100%归董宇辉。而董宇辉收购“与辉同行”的全部款项由俞敏洪从新东方的账上拨付。不仅如此，“与辉同行”账上还有的未分配利润1.41亿元也赠送给董宇辉。

尘埃落定，东方甄选的是是非非迎来终局。但作为一起上市公司重大资产剥离处置，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首先，这不是慷慨的私人赠与，作为上市公司的资产交易，必须基于商业规则，必须符合股东利益；其次，剥离以后的“与辉同行”从事的是与母体公司同样的业务，二者的经营范围目前看来高度重叠。交易做得如此粗糙，唯一的解释是双方都有快刀斩乱麻的迫切需要。

自从东方甄选因董宇辉而大红大紫以后，俞敏洪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董宇辉的粉丝总觉得董宇辉受委屈了，于是，老俞自动成了想象中的敌人。俞敏洪事后在回答问题时所做的两点说明非常清楚地显示了他再也不想忍气吞声的决心：无论是公司还是个人，绝不会在独立出去的“与辉同行”投资持股或合作经营；东方甄选绝不会再出一个董宇辉，绝不会再有一个明星光耀四海。

明主和明星，在一家企业的结局大体就是如此。明主，不管有多么明智和大度，他必须要有控制大局的权威和力量。他必须兼顾个人和群体的诉求，平衡对业绩和努力的肯定，并且保证公司的方方面面，公司的每一个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明星的横空出世是明主的意外之喜，却也是隐隐约约的危机和挑战。

东方甄选从新东方孵化而来，从性质上讲是成熟公司。成熟的企业必须要保证公司不被任何个人绑架，不管绑架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得来。成熟的组织要形成平台成全个人而不是个人主宰平台的共识。董宇辉成名后耀眼的程度几乎是空前绝后的，光芒万丈之下，企业内其他所有人，所有的努力都黯然无光。伺候明星是既累身，也累心的活，难以持久。

那么，董宇辉为什么也急于从东方甄选独立出来？我猜想，他在东方甄选过得并不愉快。明星在群星面前是不敢显露光芒的，除非他真的完全不在乎人际关系。一定程度上可以说，东方甄选被董宇辉绑架，董宇辉被粉丝绑架，没有主观意识和任何恶意的绑架。

现在，压力最大的应该是董宇辉了。他喜欢谈天说地，说文论艺，但不擅长管理企业，不喜欢单纯地卖货，缺乏处理人事纠纷、市场事故的经验和耐心。而“与辉同行”的独立意味着他就是公司的老大。公司是有限责任，但老大是无限责任。董宇辉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需要补的短板也太多。

我始终认为，经营企业是很俗的事情，你只能用数字、用结果，而不是用情怀或文采来征服市场。捧你的是市场和资本；一有机会就踩你的也会是市场和资本。无情和背叛是市场中最常见的戏码，董宇辉现在还稍显稚嫩的肩膀必须扛起这一切。他必须变得心意坚定、皮糙肉厚、果敢手狠，非如此不能当大任。老实说，创业者能熬过这些关口的并不多。但董宇辉不一样，因为他不是从零开始；他已经在一个足够高、足以藐视大部分人的起点。他没有理由不成功。

（作者系中欧国际工商学院会计学荣誉退休教授苏锡嘉）

来源 | 《商学院》杂志